“你……你要干什么？！”
“唔——啊！”
躺在床上的钟岩从梦中惊醒，醒来时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做噩梦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朦胧的视线里，环顾四周，是一个宽敞、陌生的房间。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绛色的书桌上，向前望去，窗台上摆着一个棕色的老式八音盒和一个飘着雪花的水晶球。
匀速转动的音筒上旋转凸点缓慢划过金属片，发出“嘀嗒嘀嗒”悦耳的声响，而水晶球中呈现的画面是一座白雪覆盖的木屋和三棵雪中围绕的圣诞树，一到夜里，嵌入水晶球底部的灯就会散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
紧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角的余光中。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坐在床边的孟晓兮轻声说道。
话音未落，一条热毛巾贴在他的额头上左右轻轻地擦拭着。
“晓兮？”钟岩一眼诧异地望着孟晓兮，“是么……”透过晓兮的肩膀一侧，他可以看到她背后的柜子上正摆着自己的单肩包、摩托头盔、锰钢汉剑等装备。还好，一件也没丢，他松了一口气。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敲门声过后，孟晓兮说了一句“请进”，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咔——”的一声，紧接着，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个子不高但长相十分甜美可爱的小女孩，她的双手托着一只银色托盘，托盘里装着一个白色的瓷盘、一杯牛奶、一根烤好的俄式香肠和一副刀叉，瓷盘里是一个中央夹着煎蛋的双层面包片。
“喏，你的早餐~”小女孩托着银色托盘微微探出身子朝他笑了笑。
女孩有一头缃黄色的长发和漂亮白皙的脸蛋，尤其她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以及天生红红的樱桃小嘴和可爱的小酒窝。
钟岩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女孩，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晓兮，这是……？”
“谢谢。”虽然有些茫然，但是钟岩还是没有忘记说出这句表示感谢的话。
“那我就把早餐放在这啦？大哥哥小姐姐再见~”说罢，小女孩将托盘放在地板上，然后转身离去。
照年纪来看，小女孩应该叫他们小哥哥大姐姐，不过，她喜欢这么叫。
“那个小姑娘是新来的一位成员的妹妹。”孟晓兮慢慢解释道。
说着，她又起身拾起地面上的托盘，将托盘放在床头旁的木柜上，转身看着钟岩说，“看样子今天她的心情很好，不是吗？”
“是，看出来了。”钟岩转过头，视线转向自己的身体。
孟晓兮晃晃脑后长长的樱草色马尾，“那你能看出我的心情嘛？”
他仔细地端详着那双似水的双眸和长长的睫毛，从她的眼睛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欣喜。
“看不出。”钟岩就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欸？可你明明都看出来了……”孟晓兮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尖，意思像是在说：你一定是在骗我。
钟岩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感受呢？”说着，他张嘴做出准备去咬的动作。但是咬了个空，孟晓兮及时将手指缩了回去。
突然他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为什么我的左小腿没有知觉了……他惊恐万状地起身，背靠床头，看着左腿处塌陷下去的一块被子。
“我的腿……”钟岩下意识地去摸左小腿，却扑了个空。这一瞬间，他的心里猛地一沉，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对不起，忘记告诉你了，昨天晚上……”
看到孟晓兮吞吞吐吐的样子和一脸愧疚的表情，钟岩顿时就明白了。
“不是吧……你们……这就给我截肢了么？我才十几岁啊……”他无法理解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双手用力地插入发间咆哮着，头脑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仿佛自己正活在现实与噩梦之间。
“你们这是救我还是害我啊？！”他咆哮、凶猛的样子不亚于丛林里的一只野兽。
“对……对不起，对不起……”孟晓兮小声重复着，双掌合一，眼底带着深深的愧意。
“这让我以后怎么生活啊……？要去坐轮椅吗？！啊？！我问你话呢！”没有了一条腿不仅那个什么的时候很难受，就连平常走路都很困难啊！如果面前这个网红美女嫁给自己倒是也不亏，但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本来就又丑又矮，更何况现在特么还缺了一条腿……钟岩感觉自己如拼图般本来完整的人生被扯掉了一块。
“他们说……如果不截肢的话，你可能会因失血过多或者铅中毒而死。”孟晓兮的语气很淡，脸色惨白。
“所以……所以我就……”泪水在她的眼里打转。
“够了！别说了！”钟岩放声大吼道，然后猛地躺下身子，双手紧紧蒙上被子，盖过头顶。
清晨，阳光缓缓穿过二楼的玻璃窗，映在两幅色彩鲜明的壁画上，其中一幅壁画是山川美景，另一幅壁画则是宫廷生活。第二幅壁画上，一位身穿西装的伯爵和一位身穿白裙、头戴花环的公主正在宫廷后花园中漫步。
“钟岩，那个受伤的人是叫钟岩吧？”
走在长廊里，陈晞问向冷枫。昨夜，手术结束后，他隐约听到女子睡着时嘴里呢喃着“谢谢你……钟岩……一定要好起来才行……”这几句话。言语间似乎充满了对这个人的感激之情。
“嗯，是的。”冷枫答道。
过了一会儿，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比之前的要大，听起来至少有三四个人。
钟岩闻声掀开被子，挺起上身。孟晓兮也起身，准备过去开门却晚了一步。
门被推开后，三个分别穿着黑色防风外套、白色外套、蓝色风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好些了吗？”站在最前面穿黑色防风外套的冷枫问道。
“好些了。”
面对冷枫的问候，钟岩的脸上勉强堆出笑容。毕竟，自己的一条腿已经没了。
“对不起，那个是我的决定……”冷枫眼含歉意，眼帘微微低垂，轻声说。
“这也不能怪他，是我们商议一致的结果，如果再耽误一段时间的话，你可能就没命了。”盖尔的话直言不讳。
“盖尔……”陈晞对盖尔使了个眼色然后上前一步走，“你的名字是钟岩吧？我和盖尔准备帮你做一只拐杖，如果可能的话……”
“盖尔是机械方面的专家，应该对机械腿有所了解，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我们大家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的。”
“谢谢你们的关心。”钟岩叹了一口气。
“嗯，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出去了，那是早上晓兮和魔女做的早餐，记得吃，这样身体康复的才会快一些。”
冷枫用手指了指柜子上的餐盘。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三个人离开后，钟岩想了很久。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命运让我遇见眼前这个女孩，命运让我失去一条腿……也许这就是“代价”，与神之间的交易吧，用自己的一条腿换这个世界里余生有人陪伴。
钟岩突然想起一首歌中唱的，“懂一个人也许要忍耐，要经过了意外，才了解所谓的爱……”，那是方大同唱的一首《特别的人》。他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意外”吧。
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这时脑袋里突然想起了冷枫临走时说的那句话“那是早上晓兮和魔女做的早餐”，他诧异地看着安静地坐在床边的孟晓兮问道：“晓兮……是你做的？”
“嗯嗯，我和另一个女生。毕竟……这里就我们两个女孩子嘛。”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表情也略显羞涩。
“好吧，谢谢。”钟岩低下头，之前的怨气也随之消减了不少。
“不客气，”孟晓兮扬起嘴角，露出微笑，“该说谢谢的一直都是我啊……”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每次想起那天在索桥上的时候，钟岩用身体给自己作掩护的那一瞬间，她的嘴角都会盈盈一笑。
“你们两个也去房间里休息一下吧，昨晚忙了一整夜。”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时，冷枫看着陈晞和盖尔说。
“叫盖尔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怎么了？”冷枫问。
“我想和独眼小魔女单独谈谈，看样子她好像认识我。”
“那你认识她吗？”冷枫又问。
“不认识，”陈晞十分肯定的回答，“所以，我很好奇。”
“哦哦，的确。其实我也一直觉得那个女孩子怪怪的……”冷枫回忆着与独眼小魔女相处的这几天。
“你们也是认识不久……？”陈晞对冷枫的回答感到有些惊讶。
“嗯，好像刚三天左右吧。”
“这样啊。”
陈晞边想着边下楼，正巧碰到了从一楼厨房里走出来的独眼小魔女。她去客厅的餐桌上取下两只盘子又走回厨房，陈晞跟在她的身后。
也许是意识到了有人跟在她的身后，她猛地回头，差点撞在陈晞的怀里。
“小武……不……陈……”二十分钟前，一起共进早餐时，她才知道这个男子不姓武，他名字叫陈晞。
“你……干嘛？”独眼小魔女怯怯地望着陈晞。
“小武是谁？你的一个朋友吗？”陈晞看着她问。
独眼小魔女手里握着抹布，站在厨房的水池前洗着盘子。
“他是……”她轻声呢喃着，陈晞注意到她的手停下了片刻，又问道：“你认识我么？”
陈晞摇摇头。
“抱歉，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她轻轻踮起脚尖，试图把刷好的盘子放入头顶的橱柜里。
陈晞走上前去，“给我吧。”
他从她的手里取下盘子，然后帮她把盘子摆进了橱柜里。
“谢谢。”看到他那双眼睛的那一刻，独眼小魔女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天。
小魔女，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夏末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发来了这样一条信息。
为什么？她问。
如果你再像从前一样总是来找我的话，警察会把你也当成我的共犯，会把你也一起抓走的。
不，我不怕，她果断地回答。
两年前，她和小武在孤儿院相识。但是，不久就有一对夫妇领养了小武，于是，小武就离开了孤儿院。
后来，她才渐渐知道小武的领养父母家里秘密经营着非法贩卖、制造枪支的生意。
以前每到周六周天，她都会去小武家找小武玩，小武会教她一些关于一些枪械的知识，包括如何装弹、压枪、射击等。
而自从那个夏天过去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显然，小武一家人是被警察抓走了。而那个和她亲昵的“小武”却意外地和陈晞的长相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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